“我们这个小小的物种竟以为能掌控整个地球”

专题：2024ESG全球领导者大会

　　“2024 ESG全球领导者大会”于10月16日-18日在上海召开。美国华盛顿特区经济趋势基金会主席杰瑞米·里夫金（Jeremy Rifkin）演讲。

　　杰瑞米·里夫金指出，地球正在发生剧烈的变化，洪水、干旱、高温、野火、飓风，台风接踵而至，整个生态系统被摧毁，许多生物消亡，人类也在遭受痛苦。

　　我们该如何应对如此规模的危机？

　　第三次工业革命正在真正改变人类文明的运行方式，并有望让我们再次与自然共荣。

　　杰瑞米·里夫金表示，全球正在经历一次巨大的转变——转向水经济主义，这将成为地球上的主导经济模式。“年轻一代正在从追求增长转向追求繁荣、在自然界中没有所谓的增长。自然界要么繁荣、要么衰败，我们正在从生产力转向再生能力，自然界中也不存在生产力这个概念，一切要么是再生的，要么不可再生。我们正在从效率转向适应性，在自然界中一切都总是在暂时适应。我们所处星球的环境，我们正在试图转变，从将金融资本作为唯一资本，转变为将生态资本作为主要资本”，他举例说。

　　他强调，水圈将决定未来的走向，我们现在必须顺应水圈的变化，而不是继续那种盲目的自信，认为我们人类能够驯服水圈，如果我们能做出这个转变并开始探索与自然相处的新方法，我们就能迎接未来。

　　“在这一点上，中国把握了先机。因为亚洲的宗教和哲学都认为人与自然是共同体，自然是生命之源”，他说，如今我们需要共同努力。”

　　2024 ESG全球领导者大会由中信集团与新浪集团联合主办，新浪财经与中信出版集团承办。贵州茅台为首席战略合作伙伴，中国建设银行、长城汽车为战略合作伙伴。

　　以下为演讲实录：

　　大家好，向参加2024年ESG全球领导者大会的朋友们致以问候，很高兴今天能够加入大家。我将以一个沉重的基调开头，希望这会带来一种解放性的反思。

　　如果有一天，地球上的80亿人突然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他们无法理解的世界，这个世界周围没有任何参照物，他们无法判断自己身处何地，好像被送到了宇宙中的某个陌生地方。

　　那一天其实已经来临，眼下所发生的事，全世界的人类有目共睹。我们所处的星球正在发生剧烈的变化，洪水、干旱、高温、野火、飓风，台风接踵而至，整个生态系统被摧毁，许多生物消亡，人类也在遭受痛苦。

　　因此，我们所面临的问题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该怎么办？

　　发生了什么呢？

　　过去两个世纪以来，我们一直生活在以化石燃料为基础的工业经济中，我们挖掘的遗址是上一个历史时期（石炭纪）的遗留产物，距今已有3.5亿年。我们挖出了那些已逝的生命，包括动植物生命，它们已经变成了煤炭、石油和天然气，我们将它们挖掘出来并加以利用，推动文明的发展。而造成的结果是，我们释放了大量的二氧化碳、甲烷以及臭氧，它们进入了大气层，这些分子阻止了太阳热量离开地球并返回太空。

　　因此，当前情况是，全球气温每升高一摄氏度，这些导致全球变暖的排放就会使大气层多吸收7%从海洋、湖泊、河流、溪流、土壤和植物等蒸发和产生的水汽。因为温度的上升，又迫使水分更快地蒸发到云层中，于是便产生了更为集中的降水，导致了极端的、不可控制的水灾。

　　冬天，这些大气中的“水流”在从不下雪的地区引发了前所未有的暴雪。春天，世界各地都在洪水泛滥，覆盖了整个生态系统，导致了人类生命的流逝、各种生物的灭亡。夏天，各地遭遇干旱，河流干涸、人们因酷热而死亡，野火随后而至，席卷了我们的土地。秋天则是飓风和台风的季节，我们发现水圈正在反抗，这将导致科学家们所称的地球第六次生命大灭绝。

　　而这一次，在未来四代人的生命历程中，我们的地球可能会失去一半以上的物种，这一切或许就发生在这个世纪，甚至人类本身也面临着威胁。

　　所以我们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目标为何？

　　我们试想一下人类是多么狂妄，我们这个小小的物种竟然以为自己可以掌控整个星球，掌控这个星球上的水资源并加以利用，将它们私有化、商业化，占为己有，并只为我们一个物种服务，并且以地球上所有其他物种作为代价。

　　我们已经有6000年的城市水力文明历史，其在21世纪达到了顶峰，整个水世界负担累累、受我们奴役，只是为了基础设施、为了人类的利益，而现在，所建设的基础设施正在瓦解。

　　随着全球变暖，水界也正恢复自然状态。我们的基础设施正在实时崩溃和毁坏，这是一场危机。

　　那么，我们该如何应对如此规模的危机？

　　我们没有现成的解决危机的方案，实际上，导致这场灭绝事件导火索是我们对自然关系的认知方式、是我们管理经济的方式、是我们治理自己的方式、是我们对待科学和技术的方式、是我们教育孩子的方式，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的方式。

　　正是这些领域，作为这个进步的时代，作为工业时代和化石燃料时代的一部分，将我们带向了这场危机。

　　但我们仍在用导致问题的同一套假设和前提试图找到解决方案，这自然失败了。我们需要一个新的应对方案。

　　因此，我们必须提出一个问题。历史上那些伟大的范式转变是如何发生的？

　　如果我们知道答案，我们就可以在中国、亚洲、欧洲、美国乃至世界范围内找到一份路线图。让我们以一种新的方式重新思考我们在这个星球上所扮演的角色。

　　历史上所有伟大的范式转变，都是基础设施的变革，这非常有趣。在历史上的某些特定时刻，四种关键技术诞生了，这相当偶然，并且它们汇于一处，创造出某种基础设施，改变了许多人日常生活的方式。

　　是哪四种技术？

　　首先是新的通信革命，第二是新的能源体系，第三是新的交通和运输模式，第四也是最重要的，即与水界建立关系的新方式。当这四种技术结合在一起时，它们会改变我们的经济和社会治理方式，会改变我们教育孩子的方式，与自然相处的方式，甚至改变我们对时间和空间的感知。

　　我可以举一些例子。19世纪英国的第一次工业革命中，通信革命是蒸汽、动力印刷以及电报系统，能源革命是煤炭，因为我们耗尽了森林资源，于是人们转向地下挖煤，并利用煤炭作为能源。交通革命是铁路以及火车运输，至于水革命，英国成为自罗马帝国崩溃以来第一个建设庞大水系统的现代文明，包括水库、水渠和堤坝等。这场革命带来了国家、市场、股份公司以及城市发展。

　　诸如此类，第二次工业革命发生在20世纪的美国，通信革命是电话，亚历山大·格雷厄姆·贝尔连接了整个大陆。能源革命是在得克萨斯发现了石油，我们不再只依赖煤炭。交通革命是亨利·福特让每个人都拥有了汽车，这催生了郊区的发展等。水革命是美国成为全世界第一个建立大型水力发电大坝、人工水库以及管道系统的国家。

　　第二次工业革命使我们从国家市场迈向了全球市场，实现了全球化。全球治理机构如世界银行、经合组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联合国等相继成立。然而，第二次工业革命现在已经走到了终点。因为工业时代以化石燃料为基础，这使我们的水圈陷入危机，洪水、干旱、高温和野火不断发生。

　　不过，我们正处于第三次工业革命的边缘。通信革命是互联网，全球已有四十五亿网民，他们手中握着一部小小的手机，而这部小小的计算装置拥有比当年把宇航员送上月球的设备更强大的计算能力，这实在令人惊叹。这是一场分布式的通信革命，能源革命是太阳能和风能，它们现在是世界上最便宜的能源，比核能、煤炭、石油和天然气都便宜，而且价格每天都在下降，它们仅需固定成本，边际成本几乎为零。因为，太阳和风不会寄账单，这就是能源革命。

　　交通革命是自动驾驶交通工具，电动和氢燃料电池交通工具，自动化的地面、铁路、水上和航空系统也在增加，而这些革命：通信革命、能源革命、交通革命和水革命，在未来的几十年，它们逐渐为人类开创一个新篇章。

　　问题是，我们能否及时实现这一切？这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我们是否能够迅速行动，并且跨越社区和地区展开合作，这将是一项巨大的任务。

　　不过，先让我对这次转型的好处稍作谈论。

　　我们列出了一项清单。我一直在与欧盟以及中国合作，最近也在与美国合作，共同推动这场基础设施革命。

　　我们注意到，第三次工业革命正在真正改变人类文明的运行方式，并有望让我们再次与自然共荣。

　　让我们看看这份清单，我们正在经历一次巨大的转变——转向水经济主义，这将成为地球上的主导经济模式。年轻一代正在从追求增长转向追求繁荣、在自然界中没有所谓的增长。自然界要么繁荣、要么衰败，我们正在从生产力转向再生能力，自然界中也不存在生产力这个概念，一切要么是再生的，要么不可再生。

　　我们正在从效率转向适应性，在自然界中一切都总是在暂时适应。我们所处星球的环境，我们正在试图转变，从将金融资本作为唯一资本，转变为将生态资本作为主要资本。

　　净初级生产力——光合作用，这才是支撑地球上一切生存，以及我们一切技术和工业发展的能源基础。

　　我们正从以国内生产总值为指标转向以生活质量指标来衡量美好生活的标准。我们正在从过度消费转向生态管理，从负外部性转向循环经济，从所有权转向提供者、用户网络中加入获取权，而不仅限于卖方-买方市场。我们正从线性流程转向控制论流程，从为创造规模经济而进行的垂直整合转向横向整合，同样能够创造规模经济。

　　我们正从大型企业集团模式转向纳入灵活的、高科技的，包括世界各地中小企业的集团模式。我们正在从将知识产权作为唯一的权利定义方式，转向知识的开源共享，这是一种网络效应，网络中的人越多，我们所有人就从网络中受益越多。

　　我们正在做出巨大转变，从零和博弈转向网络效应，我们正在迈向生物区域治理。我们不会放弃国家的概念，但我们必须将治理延伸到生物区域方面，因为气候灾害不在乎政治边界，它们影响的是生态系统。

　　因此，我们开始看到，为了救援和恢复生态系统、应对气候事件，各国政府跨越了国家的边界共同应对。

　　在1972年，阿波罗号飞往月球时，其中一位宇航员用家用相机拍摄了一张从月球附近观察地球的照片，这改变了历史。我们原以为会看到一颗绿色的星球，也就是地球，但我们看到的却是蓝色的星球，美丽的蓝色。这是一种警示——我们不是居住在一颗陆地星球上，我们一直以来都搞错了，其实我们住在一颗水星球上，一旦我们理解了这一点，我们试图与地球建立关系的方式就全然改变了。

　　我们所居住的是一颗蓝色星球，这是关键。由此而生的新兴技术也相当有趣。在第三次工业革命中，我们将会看到数以百万计的“微水网”，它让你在所在之地收集水源，并按需使用。我们将看到海水淡化，这样就有更多可用水，干旱地区也能获得水源。我们将看到“海绵城市”、3D打印建筑等变化无穷无尽的新事物，它们正在涌现并且渐成规模。

　　我的新书《蓝色水星球》探讨了地球这个我们宇宙中的家园。本月，将以所有正式语言发行，它基本上汇编了所有正在欧洲和中国发生的事情，以及韩国等国家的动向。

　　我们的认知能及时完成从居住在陆地星球上转变为居住在水星球上吗？或许可以，希望如此。

　　我们是这个星球上最具适应力的物种，我们经受了这个星球上气候的巨大变化，我们坚持了25万年。因此，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一份新的应对方案，帮助我们过渡到第三次工业革命的基础设施建设。

　　最重要的是，要明白我们生活在一个水星球上，水利万物，没有水就没有岩石圈、没有土壤。没有水，就没有大气层，因为水通过浮游植物提供了超过一半的氧气。没有水就没有生物圈，所以要学会生活在一个水星球上。

　　水圈将决定未来的走向，我们现在必须顺应水圈的变化，而不是继续那种盲目的自信，认为我们人类能够驯服水圈，如果我们能做出这个转变并开始探索与自然相处的新方法，我们就能迎接未来。

　　在这一点上，中国把握了先机。因为亚洲的宗教和哲学都认为人与自然是共同体，自然是生命之源。而在西方，人们认为自然是资源，而非生命之源。如今我们需要共同努力。

　　我对此充满希望。

　　携手并进，人类将继续共同生活在这颗位于银河系的美丽蓝色星球上。

　　感谢你们的邀请，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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